苦難與我，與人，與神 ｜張傳弢傳道

在這個疫情嚴重的時期，似乎到處都充滿了危險。這樣突然的變化，也使許多人感到焦慮、憂鬱。當我們思想上帝時，真的會深刻的感覺：好需要有從神而來的平安，挪去我們的懼怕、徬徨、痛苦。同時我們也會想到一個問題，也是基督徒常被問的一個經典問題：為什麼神允許、神容讓這個世界有苦難呢？然而這經典問題應該要用另一個角度來省思，就是要去注視問這個問題的「人」。這是一個痛苦的人，一個憤怒的人，一個悲傷的人…這是一個上帝按形象所造，有肉體、有靈魂、有個性、有想法，一個複雜的人。我們所面對的不是「問題」，而是一個活生生的「人」。當對方問你「為什麼神允許苦難發生在我身上」時，實際上他要的不是你的答案或意見或神學知識，或許他也以為自己可以要到什麼東西，但是人的心卻沒有辦法從中得到滿足。身為基督徒耶穌教導我們要做光做鹽。我們真的好需要有從神來的智慧，來安慰、鼓勵、甚至是回答周遭的人。「你們要愛惜光陰，用智慧與外人交往。你們的言語要常常帶著和氣，好像用鹽調和，就可知道該怎樣回答各人。」（歌羅西書4:5-6）願我們都能得著這樣的智慧來與人相處，成為調和眾人的鹽，引領人來到神的面前。

一、約伯的痛苦

「為什麼神允許有苦難」這個問題，神使用聖經約伯記來回答我們。約伯記在說的是一個敬虔善良的人，卻無端遭受苦難的故事。雖然讀者在一開始的時候看到了天上的對話，知道是因為耶和華要向撒旦證明約伯的信心，才會允許苦難發生。但約伯本人是從頭到尾都不知情的。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，自己所有產業被奪去，十個兒女因房屋倒榻死亡，自己全身上下還長滿毒瘡，還被自己的妻子揶揄，說：「你相信神有什麼用，不如棄掉神死了算了。」約伯真的很慘，慘到一個地步令人不忍直視，但我們不能因為「不忍心」就忽略他的痛苦。我們必須去正視這樣的人，去感受他的痛苦。就如同聖經所說的「與喜樂的人要同樂；與哀哭的人要同哭。」約伯到底有多痛苦呢？讓我們來看看約伯說了些什麼？約伯記3章11-16節，這是約伯發出的吶喊，他咒詛自己出生的那一天，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呢？為什麼要有人把我養育長大呢？我還不如剛出生就夭折的嬰兒，死了還比較好。你從約伯的語氣中真可以知道他的痛苦，已經到了一個極點。聽到這些話你有什麼感覺呢？你是同理這個受苦的人？還是心裡面覺得這個人好沒信心，覺得他應該要更加倚靠神而有盼望呢？從約伯記6:2-4更可以看見約伯的情緒有多沉重。他認為他所受的苦是神的攻擊，沒有比這還更嚴重的事情。當你聽到一個人這樣說，你有什麼感覺呢？你會與他一起承擔這重量，還是跟他爭論這到底是不是神的攻擊？約伯記7章20-21節經文中，約伯說自己當然是有罪的，可是就算如此又怎麼樣呢，誰沒有罪呢？用得著這樣對待我嗎？如今神祢若要找我會找不到了，因為我消失了。當然這是約伯在責怪上帝不公平，他坦然認罪，但是他覺得懲罰太重了根本不合理。不知道你聽到這樣的話有什麼感覺呢？你會不會跟他說，上帝是公平的，你所受到的苦難是合理的。

最近我看到一個女藝人的訪談。這個女藝人17歲去醫院檢查發現天生沒有子宮，沒有子宮當然沒有月經也不可能懷孕。所以在她成長過程中，只要遇到有關生孩子的話題，甚至是有認識的人懷孕，都會讓她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遺憾。在她結婚後，很多人會一直問什麼時候生小孩…之類的話。知道情況的人，也有些人會說，養小孩那麼辛苦有什麼好的。講這些話的人完全忽略對方的痛苦，如果你知道她做過多少的努力，承擔了多少的壓力，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功的時候，你怎麼能講得出這種「話」。我們不能忽略受苦之人的痛苦，這是相當殘忍的一件事。我們必須與哀哭的人同哭，這是我們面對苦難，進一步說是面對苦難中的人，首先要有的意識。同樣的，約伯的痛苦也不能被忽視。

二、無用的答案

約伯在這麼大的苦難中，出現了三個朋友來探望他，他們陪伴約伯一起哀哭、默默承受這痛苦。一開始都還滿平安順利，但後來當約伯開始訴說他痛苦的時候，這三個朋友開始按耐不住，與約伯進行了一場漫長的辯論。這三個朋友嘗試說明約伯受苦的原因，是因為他犯罪。但約伯始終不接受他們的勸告，堅持自己是無辜的。他的朋友講了些什麼呢？有一個朋友叫以利戶（約伯記5:17-21），以利戶認為約伯所受的苦是懲治，是一種管教。雖然如此，神還是會救你、保護你脫離這個災害。以利戶的話乍聽之下好像有一點道理，好像帶來一點安慰。可是他整個論調的根基其實是錯誤的，從讀者的角度看很清楚約伯受苦的原因不是被處罰，不是受管教，所以這樣的話語是讓人困惑的。又有一位朋友叫做比勒達，針對約伯的痛苦發言來回應（約伯記8: 2-10）。比勒達已經不是安慰，而是直接回嗆約伯了。他認為神是公平、公義，你十個兒女遭害應該就是得罪神，所以受報應。所以你要更加敬虔、更加聖潔、更加謙卑才對。若你不信可以去問問你的祖先，他們一定也會這樣指教你。這個比勒達為了反駁約伯的論點，把他小孩、祖先都挖出來講。這樣子的話語是真的很不尊重人。第三個朋友叫做瑣法，他以11章5-6節來回應約伯。他直接說願神攻擊你，還說其實你所受的苦難還少，你本來應該受更大的苦難。我想我們可以觀察到一件事情，就是受苦的人常常不被尊重，受苦人的情緒常常被拒絕，包括基督徒也會不自覺做出這樣的事。這是我們很需要儆醒的事，我們從聖經中學習到一些道理，但更多的部分是我們所不知道的，我們不能將部分的道理當作所有問題的答案。如果基督徒沒有這樣的概念，那麼我所說出來那些安慰人的話，就會好像約伯朋友所講的話，是一種無用的答案。

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大學同學，突然有一天檢查發現得了很嚴重的癌症。那時我剛信主，想憑著信心為他醫病禱告。後來我在這個癌症末期病人的床前為他禱告，禱告完就問他得醫治了沒？對方尷尬的笑一笑，對我說「我覺得好多了。」我說「沒關係，沒得醫治可能是因為我們信心不夠。」隔不久他過世了。你知道我有多後悔當時所說的話嗎？一個受苦的人，被化療給折磨瘦了好幾公斤的人，與其說這種話，我還寧願好好地陪他流淚。難怪箴言說「愚昧人若靜默不言也可算為智慧；閉口不說也可算為聰明。」面對苦難，我們不需要提供無用的答案，也不需要給予片段的道理。這是對受苦之人的尊重，也是神要讓我們學習的智慧。

三、神的回答

在約伯與三個朋友輪番對話完之後，突然之間，耶和華在旋風中親自向約伯說話，所說的話使約伯降伏在神面前，改變了他對苦難的態度。最終神宣稱約伯所說的，比他三個朋友說的還好。並且還恢復了約伯所有的財產、兒女，比以前還要更加豐盛。神到底說了什麼呢？恐怕很多人讀到這裡的時候非常疑惑，因為祂沒有回答任何明確的答案。反而還問了約伯，其實也是問所有的讀者一連串的問題（約伯記38:1-11）。後續耶和華又問了很多問題：你有去過海的根源嗎？你有見過陰間的門嗎？你知道雪的倉庫嗎？你知道雨是怎麼來的嗎？獅子、烏鴉是怎麼吃飽的？野山羊跟鹿什麼時候生產？野牛、鴕鳥、馬、老鷹…你曉得這些動物嗎？你知道河馬嗎？你能抓到一隻河馬嗎？你知道鱷魚嗎？你能釣得到一隻鱷魚嗎？上帝問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？面對創造者的提問，你會很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知道的實在太少，這其實就是上帝想要達到的目的。上帝不是要看低約伯，這些問題的發出是一個邀請，邀請約伯及讀者進入智慧的教室，這間教室就是神所創造的大自然。所要學習的第一件事叫做認識自己，從我的不知道、不懂、想不透當中認識自己。第二個要認識神，從神的創造、安排、浩瀚當中認識神。認識自己、認識神，這兩個認識引領約伯改變了自己的態度。

雖然「認識自己、認識神」這樣的論調，約伯的朋友也大概講過類似的話。但有些話就是必須留給受苦的人，自己去跟上帝對話，那不是旁人應該去插手的。從約伯記最後神所說的話來看，祂完全沒有提到認罪、悔改、赦免…相關的事。我想約伯當然擔心自己跟神之間是不是出了問題，因為他那幾個朋友一直說他有罪，罪會使人跟神斷絕關係。但是在上帝親自向約伯說話之後，約伯就確定一件事，那就是他跟神之間關係沒有斷絕。「神向我說話」這件事滿足了約伯最深刻的需要，帶來真實、全然的安慰。於是他從原本疑惑、憤怒、痛苦不已的情緒，獲得了恢復。從約伯記42章1-6節可看出，約伯認識了神的奇妙和權能，同時認識自己的無知和卑微。他說他從前對神的認識只是風聞而已，是不夠深刻的；但現在是親眼看見祢，跟神的關係有革命性的突破。因此約伯就後悔之前所說的話，他不再困惑，也不再抱怨，沒有答案也無所謂。因為神已經親自跟祂說話，這件事情帶來的滿足超越了苦難的折磨，於是他完全降伏在神的面前。

1995年4月19日美國奧克拉荷馬州一座大樓發生爆炸，導致168人死亡，超過680人受傷，方圓16個街區的房屋都被震波毀損。事件後美南浸信會的葛理翰牧師跟受害者的家屬談話。再一次，為什麼神要允許苦難發生的問題被提出。葛牧師回答得恰如其分，他直接了當的說：「我不知道。」然後他說：「像這樣的時刻，會成就兩件事中的其中一件。我們有可能變得剛硬、苦毒，並對神勃然大怒。或是讓我們變得柔軟、敞開，並且能夠在信心中仰望神……即使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。但我禱告的是，不要讓苦毒滲透你的靈魂，而是去信靠神。因為和神一起面對這樣的事，好過沒有祂的陪伴。」葛理翰牧師的禱告是真摯、誠懇的，他沒有提供任何無用的答案，而是引導苦難中的人從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捆鎖中被釋放。一旦人們可以從這樣的堅持中被釋放，就可以自由地尋求神的安慰、盼望、醫治與平安，最重要的是尋求拯救。所以如果當我們又碰到「神為什麼允許苦難」這個問題時，其實這個問題要的不是答案，而是問題背後的人在吶喊：請你幫我，我需要被拯救。

約伯記是一本充滿智慧的書，一方面滿足了我們對於苦難這件事的疑問，帶領我們超越問題的本身，領受最重要的就是再次認識自己、認識神。另一方面也使我們看到一個殘酷的事實，就是受苦的人常常不被尊重，有太多人習慣用部分的道理，去解答這世界所有的問題。親愛的弟兄姊妹，目前的疫情嚴峻，許多人失業，許多人焦慮、憤怒、絕望。不只是病毒可怕，更可怕的是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變化和衝突。我們身為基督徒做光要怎麼照亮世界？要做鹽怎麼調和這個世界？今天的信息提醒我們，尊重每一個人，即使他好像約伯一樣說出了情緒性的發言，當然我們不見得要同意他所講的內容，但至少可以接納他的情緒，更進一步是要引領他到上帝面前尋求拯救。願上帝的智慧和平安與各位弟兄姊妹同在，在每一個關鍵時刻來到的時候，成為上帝愛與安慰的器皿，傳揚祂使人得拯救的福音。